奥巴马和川普,哪个更像基督徒?
作者:江慕理
原载作者脸书(感谢作者允准转载)
2015 年 6 月,当美国总统奥巴马在南卡罗来纳州查尔斯顿的弥赛亚非裔卫理公会教堂,带领会众合唱《奇异恩典》时,那是一个震撼全国的时刻。就在几天前,九位黑人信徒在查经聚会中遭到一名白人至上主义者枪杀。站在讲台上的奥巴马说:“这浩大的恩典,这广阔的恩典,这首《奇异恩典》呼召我反思,也呼召我祷告。”他的声音与会众的歌声交织在一起,在那几分钟里,美国人看见了一种信仰——透过哀悼、饶恕与盼望而被表达出来。(参基甸《奥巴马是穆斯林吗?》)
十年后,2025 年 9 月,数以万计的人聚集在亚利桑那州的一座体育馆,参加保守派行动者查理·柯克的追思会。聚会融合了基督教音乐、见证、选民登记摊位,以及浓厚的爱国象征。在柯克的遗孀艾瑞卡说出“我选择饶恕,因为这是基督所做的,也是查理会做的”之后,川普总统发表了截然不同的言论。他说:“我恨我的对手,我不希望他们得着好处。”接着,他指责“激进左派”要为柯克之死负责,并承诺要进行报复。
这两场聚会——一场满溢着恩典的语言,另一场充满对抗的语调——揭示了一个长久以来困惑全球各地的基督徒的问题:为什么美国福音派普遍拒绝奥巴马,却拥抱川普?为什么一位祷告、歌唱恩典的总统会被视为基督信仰的威胁,而另一位私人生活往往背离福音派道德标准的总统却被看作信仰的捍卫者?
对数以百万计的白人福音派而言,奥巴马是一位“隐藏的穆斯林”、局外人、甚至“不是真正的美国人”。这样的怀疑并非单纯出于恶意,而是源自于一种深层的不安。对于许多将宗教身份与美国文化主导权紧密连结的信徒而言,奥巴马的当选象征着失位。他不只是另一个总统,而是提醒他们:社会正在快速转变,他们不再是唯一的中心。
奥巴马的当选标志着白人文化绝对优势的终结。他的胜利主要来自少数族裔选民的支持,昭示了一个多元的美国。在许多人成长的记忆里,基督教与美国身份几乎无缝结合,如今却被颠覆。对他们来说,这不是进步,而是失落。
他的神学视野也更接近新派,而非保守福音派。他的基督信仰受社会福音影响,强调跨种族的团结、对多元的款待,以及对社会平等的道德承诺。随着时间推进,这也包括肯定 LGBTQ 群体的权益,并将堕胎权视为公义与自由的一部分。许多福音派则将这些立场视为对福音的稀释——一种以文化迁就取代圣经真理的自由派信仰。
综合来看,这些因素解释了为什么奥巴马必须被排挤。他体现了白人福音派所害怕的美国:多种族、多元化、进步,而且不再对他们的权威俯首称臣。将他描绘成一个穆斯林移民,是维护“旧有基督教美国”想像的一种方式——在那个想像里,宗教与国族身份紧密相连。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川普。他很少谈论个人信仰,且生活方式公开违背圣经的伦理。然而,福音派领袖与媒体人物却竭尽全力将他塑造成一位基督徒政治家。他们把他比作古代的居鲁士王,流传他“悔改重生”的故事,并高调宣传白宫的祷告场景。这些努力与其说是关于川普的信仰,不如说是关于投射出“基督徒总统”的形象。而由于他承诺任命保守派大法官,并重新确立福音派的文化优势,这样的象征性基督教就足够了。
我们在奥巴马与川普身上看到的,其实是两种世俗化的基督教版本。两者都更多地受政治利益与文化身份所塑造,而非真正的神学正统。奥巴马的基督信仰结合了圣经语言与进步的伦理——包容多元价值。川普的基督信仰则结合了圣经符号与民族主义、传统主义、以及文化保守。两者都借用了基督教的语言与意象,但最终都服务于更广泛的文化工程。
所以,为什么奥巴马“必须是”一个穆斯林移民呢?因为对许多白人福音派而言,最深的威胁并不仅仅是自由派神学或世俗主义,而是文化主导地位的失落。将他描绘成局外人,正好为这份恐惧找到了一种表达的语言。然而,耶稣的道路却指向另一个方向:不是拼命维护地位,而是舍己的爱;不是把对方标签为异类,而是欢迎那陌生人——即使那陌生人令我们感到不安。
(作者江慕理是高雄BCC双语社区教会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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